第 71 章_拯救过气偶像
笔趣阁 > 拯救过气偶像 > 第 71 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 71 章

  虞霈从水坑里的香烟上收回目光,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张紫娴说。

  “等我?”虞霈提起嘴角,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笑。

  “我想了很多借口,但是算了……”她笑着说:“我知道你不需要伞也不会喝醉,但我就是想等你。”

  虞霈的目光落到她手里握着的银色火机上,说:“坏了就扔了。”

  张紫娴把火机抄进包里,笑着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借我的那个打火机。”

  “……原来你还有收废品的兴趣。”

  她对他嘲讽的话视而不见,望了眼虞霈脚上被泥点溅脏的皮鞋,说:“你是中途下车走过来的吗?”

  他讽刺地说:“你觉得可能吗?你大喇喇地站在这里,不怕被狗仔看见?”

  “你见我怕过什么?”张紫娴笑道。

  虞霈的确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怕过什么。

  “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她问。

  “等车。”

  “你的宾利呢?”她笑道。

  “……”

  虞霈冷冷看了她一眼。

  雨声吸收了远处灯火辉煌的旋转大门里传出的声音,他们站在偏僻的车库出口前,沐浴在身上的只有黯淡的月光。

  虞霈只是在雨中站了一会,身上的温度就都被冬夜里的冷雨带走了,他难以想象衣着单薄的张紫娴是怎么在风雨中一直站到他出现的。

  难道世界上就没有能让她怯步的东西吗?

  “你冷吗?”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

  虞霈冷眼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你的手更冷。”

  “也是。”她笑着说:“我没有办法温暖你了。”

  虞霈看着她。

  她说:“我们可以回去一起泡脚,医生说泡脚对你的……”

  虞霈变了脸色,沉声说:“不要多管闲事。”

  张紫娴笑了笑。

  无论他如何恶言恶语,她都像一块柔软的海绵,沉默无声地吸收着他的恶意。

  她善良吗?

  不,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你笑什么?你没有自尊心吗?”虞霈讽刺道。

  “有。”张紫娴笑了:“可是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无心的?”虞霈嘲讽道:“你真可怕。”

  她脸上的笑意依旧。

  “是。”张紫娴笑道:“我妈妈、我生父,还有被我爱过的那些男人们,他们都觉得我可怕。”

  他们都觉得她不正常。

  她却觉得他们太懦弱。

  不敢飞蛾扑火,有什么资格说这是爱?

  她奋不顾身的爱每一次让她心动的人,也毫不动容的去恨每一次让她伤心的人。

  生她的那个女人为了爱委曲求全,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也不愿离开那个已婚的男人。

  她告诉她,只有学会退让才能得到幸福。

  张紫娴永远也不会退让,她不要中途半端的爱情,被爱的刀刃划伤也好,被爱的火焰灼伤也罢,她把自己奉献给爱的那个人,来等价交换爱的那个人毫无保留的爱。

  虞泽伤害了她,因为她知道虞泽眼里的那些厌恶和抗拒都是真的。

  而虞霈每一次对她恶言相向,冷眼以对,虞霈每一次对她说“滚”,她都知道,他想要的不是她滚,而是走过去抱着他,发誓永不离开。

  他对虞泽也是一样。

  藏在他拙劣演技下的真心对她而言昭然若揭,对虞泽却而言却不是这样。

  她和他身边的其他人最大的区别是,虞霈让他们走,他们就真的走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霈,轻声说:“可是我知道,你不怕我。”

  只有她能听懂他的真心,只有她会留下来,走到他身边抱住他,只有她会把脆弱的脖颈留给他,只有她会奋不顾身的去爱他。

  她根本就不担心坐在他车上的那个女人会夺走他的心。

  她是中国十四亿拼图里扭曲的那一块拼图,她寻寻觅觅,终于找到另一块扭曲到和她刚好契合的拼图。

  他一定也发现了这一点。

  “我也不怕你。”她说。

  “那又怎么样?”虞霈冷笑。

  一辆黑色奔驰在两人面前停下,虞霈在她面前拉开车门,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

  雨幕挡在两人之间,像是一面无法跨越的墙。

  “我永远也不会爱你。”

  一周后,繁忙的跨年捞金晚会来了。

  考虑到羽毛的问题,虞泽只接了两个跨年晚会的通告,一个直播一个录播,录播的早早就已经录制完毕,直播的户海卫视跨年晚会从早上九点就开始倒数第二次排练了。

  虞泽和柏蒂娜外表的唐娜一大早就来到了户海电视台参与排练,到了下午五点过,最后一次排练都快结束的时候,白亚霖和他的工作团队姗姗来迟。

  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转瞬就从门外涌了进来。

  虞泽当初接下户海卫视跨年邀请的时候,演出嘉宾的名单上还没有白亚霖的名字,听说白亚霖一开始推了户海卫视的跨年邀请,所以户海卫视才会转而邀请虞泽,后来白亚霖又不知怎么改变了注意,答应来参加跨年晚会,户海卫视能请到两个流量男星当然喜不自胜,一口答应了下来。

  再加上两个男星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积年恩怨,户海卫视为了博热度,把今年的跨年海报做成了双C位,虞泽和白亚霖背靠背,毅然一副双王之争的模样。

  单C变双C也没有什么不好,虞泽刚刚翻红,一人占据海报中央有很大可能会被老实力派明星的粉丝撕,加上一个白亚霖,既转移了视线又分担了战火,唐娜对此乐见其成。

  见到白亚霖出现,虞泽皱起眉头,走向舞台旁观看的唐娜。

  “不练了?”

  唐娜看着身穿黑色短袖和黑长裤,一身黑的虞泽,顺手把自己刚喝过的矿泉水递给他。

  “不练了。”

  虞泽拧开瓶盖,仰头慢慢喝着,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

  他出了一身汗,黑发黏在耳边,露出的脖颈和脸颊湿湿的,冷白的面孔在黑衣黑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冷峻。

  唐娜看了他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一个转发破五万的剪辑视频,你和白亚霖在里面是一对攻攻CP呢。”

  虞泽差点被喉咙里的水呛死。

  他放下水瓶,冷声说:“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乱七八糟了?下面的评论都是夸你A的。”她好奇地翻着评论:“A翻了是什么意思?”

  虞泽根据字面意思猜了一下:“优秀的意思?”

  “那我真是A翻了。”唐娜活学活用地说道。

  白亚霖站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旁亲昵说话的两人。

  “哎呀,你看什么看,别被镜头拍到了。”赵健挡到他面前,故作自然地和他说话:“我刚刚去和总导演说了,下一个马上就轮到你了,这是最后一次排练,练完就可以开始去休息室等着上场了。”

  见他依然望着那两人,赵健再次劝说:“你别想不开了,圈子里漂亮的女偶像那么多,何必盯着有主的不放呢?”

  “我知道。”白亚霖转身走了。

  赵健在背后啧啧摇头。

  真是名气越大,脾气越大,也不看看是谁把他捧到这一步的!

  唐娜和虞泽来到户海卫视给他们准备的休息室后,虞泽先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了,唐娜坐在休息室里等他。

  门被打开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虞泽回来了,抬头一看,却是白亚霖。

  唐娜笑了起来:“harper,你怎么来了?”

  白亚霖走了进来:“……你一个人?”

  瞧这无辜的眼神,装得跟真的似的,他要是不知道她是一个人在休息室的话,他敢过来吗?

  唐娜装作不知,点了点头:“虞泽去换衣服了。”

  “我想问问你……”白亚霖低声说,眼睛定定看着她:“我想邀请你来做我的新专辑女主角,你愿意……”

  “她不愿意。”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白亚霖身后响起。

  唐娜看着白亚霖身后的人,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怕你无聊。”虞泽说着,厌烦地看了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白亚霖一眼。

  先是有虞霈,再是有白亚霖,怎么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来撩他的大白鹅?

  “你有什么资格替柏蒂娜决定?”白亚霖冷笑着看向虞泽。

  在没人的时候,他已经连装都不想装了。

  白亚霖看向唐娜:“你们只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

  唐娜耸耸肩:“现在不是了。”

  “什么?”白亚霖的目光猛地射向虞泽。

  虞泽懒得和他费口舌之争,他说:“我没义务和你解释,请你出去,否则我送你出去。”

  “……你们在一起了?”白亚霖问。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白亚霖站在原地不动,面色铁青地看着虞泽:“……你怎么什么都要和我抢?”

  “你断奶了吗?”虞泽皱眉:“什么时候才能接受公平竞争的结果?”

  “公平竞争?”白亚霖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发出讽刺的一声冷笑:“像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明白活在阴影里的感受。”

  他说:“所以你弟弟才会那么恨你。”

  虞泽脸色一沉,唐娜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抓起了白亚霖的衣领。

  “……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他的声音像是凝着寒冰。

  “怎么?”白亚霖冷笑:“你想在这里打我吗?来啊,你好不容易翻红,如果你舍得重新过气,我也愿意挨上你一顿打。”

  虞泽盯着肆无忌惮的白亚霖,片刻后,将他推出了休息室:“滚。”

  门重重关上了。

  虞泽刚要离开,听见门外传来白亚霖低沉的声音:“你等着看,这次专辑我一定会把你压过。”

  门外响起脚步声,白亚霖走了。

  虞泽转过身,看见唐娜定定地看着他。

  唐娜说:“我还以为你要打他呢。”

  “他故意激怒我,外面一定有记者。”虞泽说。

  “哎呀。”唐娜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也会怕记者了!”

  他看了她一眼,说:“……我是怕你回不了家。”

  唐娜愣了愣,跳了过去:“没关系,我去帮你教训他。”

  虞泽拉住她,说:“别和垃圾计较。”

  当事人都那么说了,唐娜也就暂时放过了上门讨人嫌的蛆虫。

  上台唱一首歌只要几分钟的时间,化舞台妆却需要一个半小时。在一群人围着虞泽忙活的时候,同样在户海卫视参与跨年演出的黎弘来打了声招呼。

  他已经化好舞台妆,穿着一件华丽的带亮片的衣服,浅灰色的眼睛在华服衬托下优雅又沉稳。

  给虞泽化妆的工作人员本以为黎弘是来找虞泽的,还特意让开了一块地方让黎弘靠近,没想到这位炙手可热的新晋影帝直接走向了坐在沙发椅上的金发少女。

  “准备得怎么样了?”

  唐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急什么。”她刚想白他一眼,想起现在是柏蒂娜的身份,轻声说:“十三个地方遍布地球就是没一个在中国,我现在哪来的时间全球跑?”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二月,利用春假的时间。”她说。

  黎弘说:“三月的时候,大IP《罪业》会开始公开选角,你可以替虞泽留意一下,要是那个时候我不在了——”他们都知道这个“不在”是什么意思,“虞泽说不定能顶替我成为男主演。”

  唐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再说。”

  “听说白亚霖来过了?”黎弘问。

  “都传开了?”唐娜抬眼看着他。

  “没有,放心。”他说:“只有小部分人在说,看见白亚霖脸色难看地从你们的休息室里出来。”

  “自取其辱。”唐娜说。

  “我先上台了,有什么需要就联系我。”

  黎弘和唐娜说完后,向虞泽道了别,然后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黎弘走后不久,虞泽也化好妆了,唐娜和他一起出门,在后台的出口处分手。

  虞泽现身的时候,偌大的演出会场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冰蓝色是虞泽的应援色,观众席上有大概七分之一的位置都是冰蓝色,而在他人气最旺盛的时候,任何一个拼盘演唱会,冰蓝色都能占据观众席的半壁江山。

  他跌落神坛,现在再次触到了神坛的边缘,只差最后一点,他就能回到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也能从书中复活,天大地大,再也没有能束缚她的东西。

  她站在黑暗的舞台下,默默地看着舞台上光芒万丈的虞泽。

  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在繁忙的一月结束后,春节假期在全国人民的热烈盼望下终于到来。

  年三十那天,虞泽带着唐娜回了虞家过年。

  两个大男人外加一个唐娜都十分淡定,反而是萧姨因为这难得的画面在饭桌上抹了几次眼泪。

  “以后你也要多回来看看萧姨,阿姨没有子女,你和小霈就像是阿姨的亲人一样……”萧姨红着眼睛,伸手握住虞泽的手臂。

  虞泽神色也有些动容,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应承。

  唐娜忙着吃菜,萧姨的手艺没得说,每道菜她都爱。

  她难以想象,虞书和虞霈居然在年三十的餐桌上进行工作会议:

  “和去年相比,虞氏集团的股价上涨了三十二,市场占有率也提升了5%,但是我们的净利润却反而变少了……”

  “……明年年底前要建立我们自己的物流仓。”

  “……美国的项目年后就可以开工了,我们的资金链压力不小。”

  “……方家也不能小觑,方显老谋深算,暗地里为阻挠我们的国外项目使了不少小伎俩。”

  听他们两说话,唐娜饭都吃不香了,看虞书和虞霈天经地义的样子,仿佛每天的饭桌都是这么过来的。

  和他们无聊的商业会议比起来,旁边萧姨的呜咽都要动听多了。

  吃完饭后,虞泽带着唐娜走出家门,萧姨红着眼睛一路送到门口:“看完春节晚会再走,你急着回去做什么呢?萧姨把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今晚就在这里住下……”

  “是啊,哥。”虞霈从后面走了过来,说:“我们多久没一起看春晚了?柏蒂娜也留下,家里客房多得是,何必这么快走呢?”

  “不了。”虞泽对虞霈视若不见,他看着萧姨,柔声说:“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告别萧姨后,虞泽带着唐娜来到花园里的玉兰树前,就像在欢迎他一样,玉兰树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树枝。

  只是风吹而已,虞泽这么告诉自己,但他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升起一丝期待。

  “她还有意识吗?”虞泽问。

  “……没有。”唐娜看向夜色里的大树:“剩下的只是一棵曾经诞生过妖怪的玉兰树。”

  虞泽沉默地望着大树,眼中闪过一抹悲伤。

  “你和她打个招呼。”唐娜说:“像上次那样。”

  在唐娜的鼓励下,虞泽把手慢慢放上大树粗壮的树干。

  “……新年快乐。”他低声说。

  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他刚要收回手的时候,一朵白色的玉兰花从天空飘了下来,慢慢落到他的手掌里。

  虞泽朝她看了过来。

  她背起施法的双手,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不是我。”

  她看向一如寻常的大树,说:“说不定这棵树以后还会诞生一个妖呢。”

  虞泽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说:“……走。”

  他们转身后,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虞霈。

  虞霈笑着看着他,说:“哥,我们谈谈。”

  虞泽看向唐娜:“你去门口等我。”

  唐娜看了眼虞霈,朝门口走去。

  看着唐娜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虞泽冷眼看向虞霈:“什么事?”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吗?”虞霈笑着说。

  “……这很重要吗?”虞泽说。

  “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虞霈说。

  “我说过,我既然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去。”

  “为什么不回来呢?我和爸……”

  “够了。”虞泽打断他的话,他冷冷地看着他,说:“够了,虞霈。”

  “……”

  虞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后,脸上露出笑容:“那只大闸蟹果然和你有关。”

  虞泽冷冷地看着他。

  “你知道多少?还是都知道了?”他笑着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装着不知道的样子,什么都不说?”

  虞泽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抬脚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就这么厌恶我,为了不看见我,连质问都不想质问吗?”

  虞泽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看着笑着的虞霈,说:“……是你厌恶我。”

  他笑着看着虞泽。

  “你让我变成这个样子……”他提起右腿的裤管,露出那条让他永远无法坦然接受人们视线的腿,笑着说:“我不该厌恶你吗?”

  他笑着说:“你害死了我的妈妈……我不该恨你吗?”

  “该,但是到此为止了。”虞泽说。

  “……什么意思?”

  “我欠你的已经还清,我不会追究你陷害我的事情……”虞泽看着虞霈,慢慢地说:“我也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虞霈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欠我的已经还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清。”

  “我能还你的,只有这么多。”虞泽说:“不管你认不认同,我已经做了一个哥哥能做到的一切。”

  虞霈握着手杖的手用力到青筋毕露,他定定地盯着虞泽,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明显。

  “你能做的一切?”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愿意回家。”

  “你扪心自问,真的想看见我吗?”虞泽说。

  虞霈没有说话。

  “……因为你不想看见我,所以我搬出了虞家,我把家和父亲都让给你……”

  “我不需要你让!”虞霈忽然暴怒,他怒不可遏地瞪着虞泽,连身体都在颤抖:“你只是从这个家里逃了出去!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只是无法面对我和父亲,所以从这个家里逃了出去!”

  “……”

  虞霈的眼眶通红,呼吸粗重,犹如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你抛弃了我……却好意思说是把这些让给了我?”

  虞泽喉结动了动,半晌后,他转身就走。

  “每次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你就只会逃跑。”虞霈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你就是这样的人,知道剪不断理还乱,那就干脆利落地全部不要,亲弟弟又怎么样,你真的把我当亲弟弟过吗……”

  虞泽停下脚步,转身朝他大步走了回来,转眼后,他就来到他的面前,虞霈刚刚开口,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他本就右腿有疾,虞泽的一拳打乱了他的平衡,他向后跌去却没有摔倒,虞泽抓着他的领口,用力把他撞在一棵玉兰树上。

  玉兰树一阵摇晃,虞霈发出一声闷哼,苍白的嘴角上出现一抹血红。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虞泽说:“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虞霈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迹,冷笑一声,目光阴狠地看着虞泽:“我只知道,即使你烂成一块淤泥……即使你堕向地狱,即使你变成我这个样子,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所以我会陪你堕入地狱。”他恨恨地盯着虞泽,说:“……而你不会。”

  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着,都发了狠,像是僵持的两只猛兽。

  花园里吹来一阵冷风,玉兰树的枝桠一齐晃动起来,冷风吹过空旷寂寥的花园,发出凄凉的呜咽。

  虞泽终于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我是因为无法面对你和父亲,所以逃出了这里。”

  被抵在树上的虞霈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

  虞泽低声说:“但是……如果遇到危险的是你,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我既然把你喜欢的书包留给你,也会把最后一件救生衣留给你,只要你开口呼救,不管你是跌向悬崖还是火海,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拉住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但我不会陪你堕入地狱。”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霈,锐利的目光像一束探照光线,能够穿破所有黑暗,“这里是人间,如果你看见地狱……也是因为你自己创造出了地狱。”

  虞霈讽刺地笑了:“你想说,虽然我天生腿疾,虽然我从小受着异样的眼光长大,虽然我的父亲对我不闻不问,虽然我遇到的每一个人,最后都会更喜欢我强壮健康的哥哥——”

  虞霈说得很快,显然这些都是在他心中积压已久的话,他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他急促的声音越到最后越颤抖。

  “虽然我的母亲说最喜欢我,最后又在生死关头前选择了我的哥哥……”虞霈通红的眼眶中有水光闪烁:“虽然如此……虽然如此,我也应该长成积极、善良、温柔——像你一样的人吗?”

  虞泽抓着他衣领的手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体上传来的颤栗。

  “……没有成为一个温柔的人,是我错了吗?”虞霈笑着说。

  虞泽心里充满沉重的令人无法呼吸的痛苦,而他分不清楚,这是虞霈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他从来就没有怪过虞霈的敏感和阴郁,他竭力照顾着这个弟弟敏感的自尊却总是适得其反,他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最后却总是起到反效果,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最后变成……他害怕面对他。

  “……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虞霈说:“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那么是谁的错?”他喃喃自语般,低声呢喃:“我不去恨你,又应该恨谁?”

  “……谁也没有错,这就是人生。”虞泽哑声说:“如果你不能明白这一点,你就永远也无法前进。”

  虞泽松开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能明白这一点,就会永远只是那个在灵堂上嚎啕大哭的孩子。”

  虞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已经二十六岁了……该放下过去,往前看了。”虞泽说:“如果你想要走出自己创造的地狱,我会毫不犹豫地帮你,但如果你想拉我进去——”

  他看着虞霈,一字一顿地说:“别怪我把你的笼子踹烂。”

  虞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虞霈靠在树上一动不动,许久后,久到他的手指在寒风中冻僵,他才撑着玉兰树起身,用手杖稳住踉跄的身体,朝不远处那棵目睹了一切的巨大玉兰树走去。

  粗壮的玉兰树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寒风中,仿佛对刚刚花园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虞霈慢慢走了过去,在玉兰树下站定。

  他抬头仰望着一动不动的大树,脸上露出犹豫和忐忑的神情,半晌后,他伸手贴在虞泽刚刚摸的地方上。

  树皮凹凸不平的触感从手下传来,他等了很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虞霈心中没有吃惊,也没有失望,悬在空中的心脏落回地上,没有砸出声音,只砸出一地血迹。

  他抬起头,对光秃秃的玉兰树笑道:“……我没有花吗?”

  从遥远的天边,远远传来世纪广场礼炮燃烧的炮声,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伴随着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的欢呼声,响彻寂静如坟墓的花园。

  所有人都在欢度新年的到来,而他在一棵对他视而不见的玉兰树前笑。

  所有人都在向着前方前进,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虞霈收回手,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留给玉兰树,拄着手杖慢慢往回走。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寻找他失踪的母亲。

  只对虞泽回应的玉兰树不是他的母亲。

  在死亡面前抛弃他的人也不是他的母亲。

  虞霈走回卧室,在床边坐下,他把手杖靠在床头柜上,拿起柜子上的木制相框。

  他的母亲,是那个不害怕他丑陋的右腿,每天晚上给他轻轻按摩,说最喜欢的孩子是他的母亲。

  他望着相片上笑得一脸温柔的女人,轻轻笑了起来。

  虞霈的笑声响在坟墓般寂静的房间里,下一秒,笑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什么东西砸到墙上,玻璃破碎的声音。

  木制相框落到地上,和相片脱离,女人温柔的笑容被碎玻璃割碎,变成扭曲的面容。

  虞霈望着碎玻璃下割裂的面容,目光从凶狠变成慌乱,他站了起来,一瘸一瘸地向地上的相片靠近。

  他走得急,身体的不平衡也越发明显。

  没有昂贵的西服和出众的家世衬托,他就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瘸子。

  他走到相片前蹲下,无力的右腿无法承受全身的重量,几乎是在他尝试蹲下的瞬间,他就猛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坐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朝相片伸出手。

  被割碎的笑容在碎玻璃后看着他,这张面容有母亲的影子,却又不是母亲。

  就像她飞身扑向虞泽的那一刻,她的面容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仿佛只是一个恰巧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从被抛弃的那天起,被抛弃的感觉就如影随形的伴随了他二十年。

  连他以为永远不会抛弃他的母亲都可以抛弃他,还有什么人不会抛弃他?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每个人最后都会离开他,即使是从他的身体里汲取鲜血来壮大自己的血亲兄弟也不例外。

  他啊,憎恨温柔的女人。

  她们满嘴谎话。

  因为温柔,所以会把真心话藏起来,试图谁也不伤害,达到两全其美的结果。

  真的能两全其美吗?

  善意的谎言在破碎后,留下的又是什么?

  苍白如玉石的手在相片上方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了,他失去了拿起相片的勇气,转而落在相片上,抓住割裂笑容的罪魁祸首。

  手掌慢慢握紧,玻璃割裂血肉,而她重新恢复温柔的笑颜。

  “为什么?”他哑声说。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一滴水珠落到相片上,打湿了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虞霈想问问为什么抛弃他。

  他想问既然最后要抛弃他,那又为什么一遍遍地告诉他最喜欢他,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把他看得比所有人都重要。

  他死死握着碎玻璃,像是握着人生仅有的东西。

  下雨了。

  雨水接二连三地落在相片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女人的笑容。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黑暗无光的房间里,响起一声低若啜泣的声音:“我真的会相信啊……”

  他不想长大。

  他固执地留在被抛弃的那一天,因为还想找到那个说最爱他的人。

  新年的礼炮声源源不断地在遥远的天边响起,覆盖了房间里的呜咽。

  他不想长大,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人。

  可是他知道,他不得不长大了,不得不朝前走了,没有人会等他,他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接受这一切。

  接受这操蛋的人生。

  春假七天,唐娜和虞泽过得十分繁忙。

  十三个魔法阵,她开启了将近一半,还剩下7个也不急着现在就去开,等她从书中复活后,利用传送魔法就可以高效率地开启剩下的魔法阵。

  ……等她从书中复活。

  虞泽的目标是成为圈内的顶级明星,目前占据流行乐坛一哥位置的是白亚霖,只要他能把白亚霖从那个位置上踢下来,他的愿望就实现了。

  契约也就结束了。

  白色情人节的前一天,唐娜一反常态,从早上开始就情绪不佳。

  虞泽的情绪也比往常更低沉。

  他看着金发的少女漫不经心地舀着牛奶麦片吃,自己却没有动勺。

  “你为什么不吃?”唐娜看了他一眼。

  虞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你在回家之前……有什么想完成的心愿吗?”

  唐娜低头看着碗中的麦片,勺子慢慢搅了搅:“不知道。”

  吃完早餐后,虞泽把又躺回床上的金发少女给拉了起来。

  “干嘛?”她不满地瞪着他。

  “出去玩。”他打开衣柜看了看,拿出几件衣服扔到床上:“把你没做的事都做了。”

  唐娜还想问他,他已经转身出去了,不忘给她带上房门。

  她心里狐疑他想做什么,换好衣服后出门,他已经站在比他人还高的鞋柜前神情严肃地挑鞋了。

  唐娜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想,应该早一点联系耐克那里,想办法给他拿回一个代言广告的。

  现在没有联系,以后也来不及了。

  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最后,她看着他拿出了一双从没穿过的跑鞋。

  “换鞋。”他看了杵在玄关处的唐娜一眼,说:“光看我做什么?”

  以后就看不到了啊,她在心里默默说。

  心情越来越差,她垂头丧气地把脚塞进小白鞋里,整个过程只用了两秒,而先她开始穿鞋的虞泽还坐在门槛上,一丝不苟,用做手术那样的严谨手法慢慢系着鞋带。

  根据他穿鞋要穿五分钟的日常规律,唐娜转身跑回卧室。

  “你穿着鞋……”

  虞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充耳不闻。

  从衣柜里拿出大白鹅挎包后,她又走回玄关,虞泽还没穿好鞋。

  “你怎么这么慢!”她抱怨道。

  他没说话,有条不紊地调整好了鞋舌的位置后,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到大白鹅挎包上,皱了皱眉:“你带包做什么?”

  唐娜吃惊地看着他:“你又不喜欢了吗?那我背小黄鸡好了……”

  虞泽:“……”他什么时候喜欢了?

  之前为了提醒自己做个人,他让她走到哪里都背着大白鹅,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拉住正要转身的唐娜,说:“你穿着鞋,别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那我的包……”

  他叹了口气,说:“鹅就鹅,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虞霈和张紫娴挺有争议的,大家看文的时候带上三观,不管是厌恶他们还是同情他们,只要我们明确认识到他们做了错事,那么厌恶或是同情都没有对错之分的,只是看文时代入的立场不同而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性格决定命运。】这就是对他们的定义,做了好事所以得到好报的角色能激励人,做了错事所以得了坏报的角色也能给人警醒。

  写虞泽,我希望表达【温柔的人也能被温柔以待】

  写虞霈,我希望表达【回避型人格要不得,自己不往前走,谁也拉不动你。】

  写张紫娴,我希望表达【飞蛾扑火容易同归于尽。】

  我不喜欢龙傲天式惹了我就要灭你全家的故事,但我写的故事,做了错事的人都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gdo.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do.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